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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4征文——家园, 我心中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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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6 10:54: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家园, 我心中的明灯

我在六十年代的乡下长大.我的家在温泉东安村.我家的屋子是曾祖父出国淘金回乡后建成的, 那是一间普通的泥墙屋, 黄黑色外墙和房顶,宽大的厅堂里,神阁高高在上,中央是一张古旧的八仙桌, 右侧有一副碎米成粉的“石堆”, 左侧摆放一张滕床,天井下边摆放着鸡笼,水缸,洗盆和刀架,最上边的是一排贮藏稻谷的瓦缸,还有漆黑的大门,房门和廊门。门边是门官神位:“门从积德大,官自读书高”。

一进家门, 对面就是柴草堆, 我几乎天天都要拾柴草。有时捡树叶,用铁火棒将吹散在地上的一块块落叶串成一串,村口公路边的几棵大叶桉,是我的好朋友,我从来没有折断过长在树上的枝叶;有时与几个小伙伴相约,背起箩筐上山拉松毛,用铁线做的耙子将散落在松树林下那些枯黄的松叶拉拢成堆,塞满箩筐后,我们在山上抓迷藏,摘野果,采山花, 我从来没有与小伙伴发生争夺;有时拿起镰刀去割田边草,到了村里分柴的时候,我家也分到一份,那时才可以跟随浩浩荡荡的村人进大山割柴,我从来没有害怕山高路远。我家那个柴草堆总是高高的。

大门口与邻屋之间有一水堑, 那是我童年的乐园。水堑长年不息地从屋角的地基石岩缝里流出清澈的泉水,淌向巷口汇入大水沟,再到村前的水塘。水堑底是干净的沙子,近出水处有一个深深的小沙池,常常有小鱼儿在游来游去,有花眼皮, 白眼仔,泥鳅。 放学回家后,我和小伙伴们挽起裤脚衣袖,下堑”恋水”。我们捧起沙子,从上到下筑起一道道小水坝, 坝面插上刚才在路上摘的春花李,咸酸仔,山稔树,捉出池里的小鱼分开养,捉来捉去,数了又数。玩得正入迷,突然有人大呼“崩坝喽”,手推脚踢弄倒沙坝,然后追捕被水冲走的小鱼, 堑子里水花四溅,巷子里吱吱喳喳,闹醒正在下屋打盹的“B仔白”。“B仔白”是革命英烈李龙英的母亲,她一头银丝白发,满脸岁刻深纹,几只发黄的牙齿, 手持木拐杖, 步履蹒跚。她的子孙都在城里或国外,她平时最爱来我家,拿我在塘里挖到的“沙泊”和捉到的小鱼小虾,每到这时,她总是赞扬我一番。此刻, 她家那对半掩的门“吱呀”一开,传来了有点发抖的声音:“浸屋啦!” “格嘞,格咯”,她扬起的拐棍永远只是打中墙脚,我和小伙伴们早已一哄而散,逃到上屋的横巷口了。

七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村里拉来了电线,我家装上了爸爸从香港带回来灯泡。晚上,屋里总是亮光光的, 我们四姐弟天天围在桌子上, 做功课,看连还画, 讲故事,在大队的小学当老师的妈妈也在旁边备课和批改作业,或写信给爸爸,有时也要姐弟们捎上一封, 汇报学习情况。在那年的“斗私批修”运动中, 有人揭发了妈妈的说话“我家的灯泡特别亮”, 在批判会上, 妈妈被干部责令与爸爸脱离关系。妈妈回家后,立刻拆下灯泡藏起来。那个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妈妈写检讨书, 我写批判文章,狠狠驳斥资本主义的灯泡比社会主义的灯泡亮的反动谬论。后来,我上了初中,学到了电学的知识,才明白灯泡的亮度不仅与实际电功率有关,还与电压有关, 而不是与“资”或“社”有关。

到了八十年代,我们姐弟长大了,出城出国,妈妈也移居纽约,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家园的人。一九九九年,那间久经雨水风霜的老屋终于在一次强台风中倒塌了,那个我在里面不知做了多少个梦的房间,整个房顶塌陷下来,再也无法修补了。两年后, 妈妈拿出多年的积蓄,在原地重建一幢两层的钢筋水泥结构,马塞克外墙的漂亮小楼房。

那个艰苦动荡的年代过去了,清纯快乐的童年结束了, 伴随着我成长的那个家园也消失了,门前的水堑干涸了,淤泥上长满了杂草,再也见不到鱼儿的踪影。然而,家园是无言的教诲,诱我为人;家园是心中的明灯,亮我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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