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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荒田老师作品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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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7-18 05:50: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04年12月21日,星期二 大雄鸡,喔喔啼 刘荒田   滨海的旧金山,四季如春,春如四季,温度计、湿度计几乎都是老生常谈的八股。今晨,起个绝早,去父母的住处。父亲要作心血管检查,昨天开始禁 食,今早到医院去作透视。我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并非效古人的闻鸡起舞,而是捎带把上早班的妻子送到地铁站去。这么一来,把天天因为睡眠少而早起的父母比 下去了。按门铃时,父亲才起床。   在门外等候父亲那阵子,竟听到喔喔的啼声。我以为耳朵犯了毛病,细 听,是鸡叫。怪了,在这里呆了20多年,鸡叫只从电视机听过。穿着睡衣的父亲前来开门,我问:“谁家养鸡呢?”父亲答道:“隔壁,养了一大群,天没亮,就 吵个不停。前天对门的阿麦向我抱怨,说没一天不给吵醒,要我联合几户邻居去投诉。我说算了,这人家有来头,最好别惹。”父亲一边和我往屋里走,一边告诉 我,贴邻家是菲律宾人,五大三粗的男人至少五位,说不定是兄弟,家有五虎,声势能不显赫吗?其中一位,当着警察。有一回,几个男人把一个小兄弟上了手铐, 绑在饭厅的椅子上,不晓得犯了什么事。我说,说不定人家在施行家法。“就是就是,这么大来头,别说鸡叫,狼嚎也得忍。”父亲 说。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着,噪音污染,在都市真是无所不在,也无一不是。音响、收音机、电视机声音太 大,遭邻居干预;谁家屋里的狗吠,也给报警,让警察上门去给予警告,这些常听说。我的一家亲戚,就为了贴邻的狗太爱在半夜发言,请警察处置,两家由此反 目。如今,拂晓的噪音--如警车和消防车呜呜的呼啸,如救护车鬼嚎般的笛声,如摩托车加油时的轰隆声,在交通堵塞路段气急败坏的驾车人按响的喇叭,醉汉的 骂街--平白多了一样:鸡叫。   透过后院那棵阴森森的橡树,看看零敲碎打的天,灰还是灰,淡淡的晨光,釉一 般,均匀地涂着,一似妻子昨夜用沙碱粉精心打磨过的铝锅的底部。旧金山既没有分明的四季,也难得看到表情强烈的天空,比如天明,不过在黑色上加了显影液, 黑不动声色地褪下,白得粘腻的曙色,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庄。进了门,父亲在炉子上生火,烧例行的第一锅开水。母亲得折被子,洗脸,梳头,还花好一阵功夫,我 等得无聊,便沿两幢房屋之间的窄巷,登上梯级到后院去。属于父母这一边的园子,晃动着几件昨天晾上忘记收回去的衣服。雾水在檐下滴 答。   鸡声一直不绝于耳,我的目光越过漆成暗绿的木栅栏,邻居的鸡,一共八只,一眼看出都嫩,但体型可 观。鸡的比例和人近似--中国人比洋人的块头要小些。从模样看,似乎就是在故乡不算罕见的进口鸡种--来亨。不过,土鸡是食品,这些鸡是宠物。供以食为天 的民族吃的鸡,自家也以食为天,故国乡村的鸡走进泥土,一定刨个不休,鸡婆尤其厉害,一双爪子,简直是迷尔的钢耙,所到一处,都象文革红卫兵抄家般天翻地 覆。宠物呢,是被豢养的骚人,头是偶尔低低的,却不是寻觅草里的虫子、土里的蚯蚓,而象在构思情诗。鸡群里并没有被阉的太监,爱情是鸡的热门。小母鸡们, 一身麻花,带点儿小姑独处的矜持,充满期待地伫立。旁边,一只还属少年郎的公鸡,在橡树下凝神,不时啼上几声。我有点遗憾:就这么个阵容,并不能够制造惊 扰四邻的声浪啊!   “喔-喔-喔-喔-喔--”浏亮无比,雄辩无比的啼声,蓦地响起,把我吓了一跳。一只体 型巨大的公鸡,高踞桃花树上。夭夭桃花信刚过,一树翠生生的叶子。火红的上冠,一似绿色中的扇形火苗。利喙下端的冠,在引颈啼叫时微微晃动,教我想起将军 的披风。我惊叹一声:这就对了!一似宝剑配名将,美人佩名钻。唯如此英武的架式,才配有一唱天下白的本钱。扰动黎明的主角,非它莫属。雄鸡的毛色,乍看是 黑的,但那深邃,来自羽毛边缘隐隐约约的红。黑是红的极致。雄鸡每次高高地抬起长喙,这姿态对在地上“高山仰止”的追随者、崇拜者、情妇和情敌们来说,该 是了不得的诗篇吧?喔喔的领唱一停,大伙儿都巴结地看着这不知多少次地御幸过“麻甩”小鸡婆的风流种子,喔喔应和着,一似文人联句--不,严格地说,是君 臣唱和。于是,大一声后是小一声,独唱之后是联唱,两个声部,一群喑哑而表演欲极强的有翅歌者,一似江岸上的纤夫,把一个侥幸没有响过枪声的黎明,拽进嘟 嘟囔囔的咒骂声里。   鸡声起伏中,把烧开的水倒进暖水瓶的父亲在摇头,深痛恶绝的程度,几乎把太阳穴旁边的 老人斑也摇落了。于是我断言,城市人对于天籁从来是双重标准的:无论是凤尾竹的啸吟,还是落叶的簌簌;无论是帘外雨的潺潺还是阳台下浪花的哗啦;无论是黄 鹂鸣于翠柳,燕子呢喃于房梁还是公鸡啼于爬满牵牛花的篱笆,在悠闲的假日,在优游的林泉是清听,在这急需酣睡的辰光,在回笼觉的时分,则无一不是非法的, 讨厌的,罪恶的。甚至说,比人为的噪音更为险恶,因为受害者无法报警,无从制止,除了掩耳,关严门窗,把被子盖过头,别无良策。只消看看两眼红丝的城里 人,拿着扫帚,爬梯子到屋顶横扫野合的猫儿,那比对付两条腿的奸夫淫妇有过之无不及的狠劲,就不难推测,如果愤怒的邻居斗胆掏鸡窝,说不定这来亨种大雄鸡 最先遭殃,成为某中国人家“老火汤”的作料。不过,没人敢骚扰这一户人家的鸡窝,须知当警察的男子,手枪随身带着,任何人闯入,挨了花生米,对主人来说是 正当防卫,不必负刑事责任。   我在栅栏旁站了多久?不晓得。太阳终于出来了,绿叶在闪光。雄鸡以及它的 情人情敌的晨早节目,并没有谢幕的意思,雄鸡倒是不引颈高啼了,改为断断续续的咯咯,一似老头子打嗝,群鸡自然不甘寂寞,雄鸡发声,众鸡照样起哄。我的脚 有点麻,做了几下下蹲,忽然看到身边多了好些落叶。   父亲和母亲业已做好出门的准备,在门口等候我。我临开车前,福至心灵地吟出元人许有壬的半 阙《鹊桥仙》:“竹帘半卷,柴门不闭,好个暮春天气。长安多少晓鸡声,管不到,江南春睡。”老人家并没听懂,兀自唠叨着:“什么时候,养瘟鸡的人家搬走, 就得烧高香罗。”   我陪父亲走进医院的透视室,意外地瞥见,巨大的透视器对过的粉墙上,挂着一幅风景 画:铺满白雪的土地和低矮的蓝色灌木,烘托着华盖般的大片乌桕叶,乌桕叶的颜色怪不得眼熟,原来和刚才看到的大公鸡毫无二致,走近去看标题:“华尔腾池” (Walden-Pond),哎,这不就是梭罗名著《湖滨散记》所载的、充满野趣的名胜吗?这书的英文原著和中文译著都在书房里呢!最教我惊讶的,是这般 的巧合――扉页的一段和公鸡有关:“我并不打算写一首讴歌沮丧的颂词,却要象黎明的公鸡站在鸡棚上引颈长鸣,冀图唤醒我的邻 人。”   我差点问X光室里那位带欧洲口音的护士:情愿当公鸡的梭罗到了四季如春的旧金山,该关起来呢还是该请去环境保护协会去做演讲? (寄自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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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7-18 05:51:36 | 显示全部楼层
    2004年12月21日,星期二 我妈将要当“名人” 刘荒田   中午,邮差送来一封精美的函件,收信人是我妈。我妈连中文也刚够对付半版报纸,对“鸡肠”统统“莫宰羊”,便拿来给我看。这阵子老人家正埋头搓 全家爱吃的“台山汤圆”。我一看,嘿,从《企业主管与专业人士名人录》(Who’s who)“全国登记处”付来的急件呢!喜出望外,赶紧细读。它的大意是: “亲爱的XX:   《全国名人录》是久负盛名的传记出版中心。对今年的《名人录》,‘Dun & Bradstreet‘(在纽约行证券登记代号为DNB,系在全球居领导地位的商业与技术资讯企业)已完成提名作业,我们现发出正式通知:您有幸将传略刊 登于2004-2005年版。该书正在积极筹备中。谨致以热烈祝贺。   本《名人录》每次出版,均获巨大成功,内中所收,全是获得成就的企业高层 主管、专业人士和工商业主的传略。本《名人录》将按行业和专业分类,以便于人选者应用于各方面,既可作为重要的人脉网络,也可作第三者背书之用。《全国企 业主管与专业人士名人录》提供安全的网上服务,同时,一如既往地,本《名人录》送交华盛顿国会图书馆存档。   随信附上登记卡,鉴于付印期限紧迫,务请按时付回。我们收到回复后,将尽快与您联系,商讨刊登传略事宜。 John Milone 总裁兼执行长   附注:本《名人录》不收取任何费用,阁下也不会因此承担任何义务。我在此强调:一些假冒的《名人录》会收费,但《全国登记处》的《名人录》与之不同。”   我拿着信,一似接到第一封求爱信的怀春少女般,“心似小鹿撞撞”。头一个想法是:老天不会下馅饼吧?拿放大镜检查信的抬头,分明是我妈列在护照 上的正式名讳,地址也没错,那么――“妈,你发了!”我妈从操作台抬起沾满糯米粉的手,戳了我的太阳穴一下,纳闷地看着她老得颇具规模的大儿子,没说话。 我掰着指头,庄重地把“发”的基本点列出:一,你将当选“美国企业高层主管以及专业人士”类的名人;二,你的名字和传略将印进精美的书籍,这本书籍将风行 全球,首都的猛人将会在全球著名的国会图书馆看到。三,不要你付钱。   我妈在用长满老年斑的手制造一颗颗雪白的小园子,似乎没理解其中的伟大,口气出奇地冷淡,甩来一句:“那又怎么样?”同时吩咐在炉子前打下手的我爸:“把虾米和腊肠碎倒进汤里,别烧干了。”    “你回到家乡去,把《名人录》亮给市长看,怕他不设宴招待你呀?还有,华盛顿国会山庄说不定给你来电话,就某一项商业政策请你提供意见。来自全世界的许 多企业、团体会来信邀请你去出席会议,美国和中国的大学会聘你当荣誉博士或者客座教授,不得了!”我爸听着听着,一脸是失落感,难怪他,我家从来是男人当 家,这回牝鸡司晨,怪不得呢!我装作没看到。   “神经病!”我妈摇摇一头花白的发,不再搭理我。把汤圆做好,比当名人实惠多了,唉,不识时务的妈!    我拿着信,回到书房,悲伤地想,我妈死心眼儿,平白而来的荣衔和随之而来的礼遇,一概“去他妈的”。我妈视名人为敝屣也罢了,带累我作不成“名人之 后”,“家学渊源”,“将门有种”一类美誉,统统失之交臂,岂能甘心?那好,我来弄。知母莫若子,我妈的传略,前段不论,从母难日至今,她的行迹事功,岂 能不滚瓜烂熟?问题是升华,是渲染,一碗清水汤卧一片菜叶,可名为“门泊东吴万里船”,要把我妈打造为新科名人,需要的是炒作。   先想想,我妈 算不算“专业人士”。母亲大人今年快到80岁,“德高望重”一语是贴切的。她早年读过一两年蒙馆,不算正式的小学,文化程度在初小以下,能勉强读报纸和家 信,记性特佳,我上中学时,她30多岁,背诵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舌头没顿过一下。她养大了6个儿女,有孙儿女13名,曾孙儿女2名。由她一把手一 把尿地抱大的孙儿女6名。她一辈子作家务,工于家乡菜,清蒸咸菜和豆芽猪肠曾是全家的热门。年轻时家里经商,她忙完厨房,便到柜台后卖货。后来回到村里务 农,没怎么下过地,至少有20年在临村一个人来人往的路口,开个体缝纫店,替人缝补衣服,手艺似乎不错,有一批固定的客人,收入除了上缴生产队外,还略有 剩余,所以一直维持下去。晚年到了美国,和我爸一起住,替我的么妹当保姆,直到两个胖小子上小学。   再想想,我妈算不算“企业高层主管”?她年 轻时,我家先后开过海味杂货店和文具店,按照排行:祖父为董事长,祖母为副董事长兼财务长,我爸当执行长,我妈好歹能当董事局成员。那是过去,现在呢?她 虽无所事事,但她的二儿子即我的弟弟在大陆办厂,是堂堂正正的董事长,人称“刘总”。参照古制,皇帝有太后,而一旦我妈要弄头衔,不甘寂寞的我爸不能不插 一脚,即使是荣誉衔,因此她只能居次。   于是,我为她老人家草拟了以下传记:   “XXX,XXXXXXXXX人,XXXX年XX月XX日出生。教育程度:自学成才。曾任XX省XX市‘永益源’海味杂货企业董事,‘永益隆’ 文具总经销公司董事。终生担任家务卿。现任XX省XX市‘长发’五金制品集团副太董事长。   系久负盛名的生育专家、育幼专家、名闻遐迩的时装师、备受推崇的家乡菜烹调家。   多次被选为‘优秀母亲’,‘模范祖母’,在结婚60周年庆祝会上荣膺‘钻石奖’金牌。”   我写罢,趁汤圆还没上桌,朗声念了一编,我妈装作听不懂,谦虚地保持沉默。我怕我爸喝醋,马上告诉他,在弟弟的厂里,他是“老太爷”,理所当然 地成为凌驾于我妈的“太董事长”,爸爸那高兴劲!笑出了眼泪,却佯装是被胡椒粉熏出来的。我还要发挥下去,我妈老实不客气,把一枚汤圆塞进我的嘴巴,剥夺 言论自由。   我把汤圆吞下,益发焕发“名人之后”的灵感,加上三条:   我妈擅长刮痧,孩子感冒发烧,例必按在床上猛刮,直到全身布满 条状红斑而后止,果然手到病除。因此,加上一句:“多年来弘扬中国民间医学,成效卓著。”2,在我当知青的乡村,春荒时家里顿顿吃木薯粉做的汤圆,最艰难 的年代,她居然攒下私房钱1600元,80年代来美国前,才不得已缴交给以精明著称的我爸,我爸无限感慨地说:“现在这钱顶屁用!”于是,我加一句:系微 观经济学节约学派宗师,理财专家。3,我当农民的时节,听过我妈躲在卧室里吟出殡歌,哀切缠绵,声情并茂,吓得我从床上滚下来,问我妈:“谁死了?”我妈 啐了一口口水:“大吉利是!我是学来防备万一的。”于是我再加一句:“民间艺术家”。   写罢,斟酌再三,打印出来,打算找双语专才翻译成英文,按说并不困难,除了“副太董事长”一词外。同时心存愧疚,几年前老拿《剑桥名人录》上“他妈的名人”开涮,想不到却如此热衷于我妈当名人。    这一登记表寄付“全国登记处”后,除非出现意外(即有人雇请私家侦探揭我妈的老底,但不可能),我妈在“付印之期紧迫”的情况下,会收到以“热烈祝 贺!”为标题的第二封信,内容该与我过去所攻击的“剑桥版”函件大同小异,收费分精装名人、简装名人、国际装名人、国内装名人等类,每类标价不同。登记处 虽然强调“绝不收费”,那是指刊登传略不收,但印刷费、发行费不能不收,人家既然具有“国际声誉”,营运开销可以想见。如此堂皇的《名人录》,你的传记在 上面,还不破破悭囊?五百块美元舍不得?好,登记处马上除名,反正你这个“国际著名资讯公司”筛选出来的名人,是它编派的,能抬举你当然更能抹掉你。到时 怎么办?我写支票得了,《名人录》算是献给我妈80大寿的薄礼,只要她喜欢,而我爸也不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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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7-18 11:3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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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7-23 10:3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肩 ____调纽约友人 长途电话中, 你说 过肯尼迪机场海关那阵 十四大袋移民行李 都轻轻松松地扛了过去 我惊讶,你这肩竟挺耐用 五十的肩,是以风湿箸称的 风雨欲来时,胛骨内 盛满了酸液,一用力便 掀动神经的大河小汊 疼或者痹,波涛阵阵 从造反大旗到牛栏的 粪桶到干校的梁木 一直到校长室大叠大叠的 文件,再横过大洋 在布碌仑区的小小公寓 扛着五百八十美元的月租 安身立命,半生多少重压 五十肩竟然未至于报废 可是你又说,昨天替一家 新餐馆抬炉子,压得够呛 半甁正骨水,一宿呻吟 仍打发不去,哎哟哟 我说:这里不时兴肩挑 肩膀不挑天下兴亡 只好发作累积了半世纪的 肩周炎,风湿症如此之类 都不算啥,只是每月 两次签领工资支票那一刻 肩膀务必挺得气派些阢儿 作者:刘荒田 198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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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7-23 11: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祖父坐滑梯 ---------唐人街公园速写 坐在滑梯的顶端 顿生登临的豪兴 手扶护栏 却是又羞又怯 膝前孙儿,可不管 那纷纭的沧桑感怀 扯着袖子嚷嚷: 滑-------滑 于是,祖孙 顺溜溜地滑下去了 飘摇于雪线的睌年 疾疾滑过 多忧患的中年 多饥饿的青年 多战乱的少年 在白花花的沙地上 一个屁股墩 来个返国客机式的软着陆 孙儿笑得多快活啊 他呢,捂着增生的 腰 椎骨,也说: 痛-------快,痛快! 作者:刘荒田 1992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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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8-1 23:56:4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双桥上传刘老师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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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8-1 23:5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着幸福回家 文/刘荒田 2005年03月03日,星期四 在旧金山一住就是20多年,物换星移,但一种景致没变:从唐人街回家的同胞,搭巴士和地铁也好,搭车开车也好,步行也好,手里都提着购物袋。说这是华洋生 活方式的一种差异未尝不可,在街上擦身而过的洋人们,手都空着,要拿也只拿摄影机、录像机什么的,那也是外地来的游客,进了这个唐人街这个“中国境外的中 国”,忙着猎奇。当然,洋人并非永远当“甩手掌柜”,他们在别处的购物中心,在附设大停车场的超市,如“赛夫威”、“俄尔伯森”,推着四个轮子的购物车, 一买就是一车子。   多年来,我是这般的购物者。年富力强的岁数,擅于速战速决,从沿街的商店进进出出,风卷残云地收集货物,五彩缤纷的塑料袋,陆陆续续地往手指上挂。一趟下来,身边活象堆满了大气球。我曾经作过一首诗,吟咏这一身体力行的庸常景观: “手们,在唐人街沉沉地坠着 从杂货店、肉店、菜店、鱼店 涌出来的购物袋,葡萄串一般 坠着,把每一只手臂绷得笔直 对麻木的肌肉而言 举觞咏月是诗社的奢侈 被新大陆的地心吸力 所注释的‘漂泊’,十指的秤钩 最能称出重量……”   是的,负重的行旅,一点也不浪漫。气是要喘的,手指关节是要发疼的,腿是要发酸的。周末在同胞密集的市德顿街旁,一位俏丽的少妇,脸上的脂粉被 汗水犁出几条不怎么雅观的线条,害得她掏出小圆镜,当街补妆;一位相当健壮的中年汉子,拧着眉,长长地吐一口气,甩几下臂膀。且低头看看他们脚下,一定堆 着众多的袋子。有一次,唐人街附近的纳山陡坡上,一位五十开外的女士,肩扛一袋重量为五十磅的“蝴蝶”牌大米,呼哧呼哧地往上登,引起我一阵惊叹。英语 “购物”shopping这个词,被调皮的中国文士音译为“血拚”,她这般“拚”,不说带“血”,也够艰难竭蹶了。这样的负重者,上了巴士也不安生,人挤 那阵子,顾得了袋子却腾不出手来握横杠,失去平衡的身体,遇到急煞车独自俯仰,橘子啊苹果啊在座位下滚过来滚过去。   然而,“苦差”苦不堪言么?它可曾教人悲哀,教人愤怒,教人把袋子统统扔进垃圾桶,然后,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一般,“载欣载奔”地回家?象还乡的金山客般,雇脚夫提着,自己把手插进裤袋,或者提一根镶金手杖,昂昂然进家门去?    相反,从负重者的脸上,如果看不到满足和骄傲、信心和希望,至少,看到了于心无愧的自信和恬然。不错,和我一样,提袋子的都是卑微的升斗小民,多半是第 一代移民,好些人连车子也没有。至于我们的后代:儿子的手,上班用在电脑上、电话上,休闲时握滑雪杆和高尔夫球杆;女儿的手,指甲涂上了蔻丹,可不高兴让 塑料袋的带子碰着。本来,超级市场的购物车,私家车的后舱,才该派上载重的用场。可是,我们要么不得不,要么舍不得,土法炼钢式的购物,仿佛格外蕴含着幸 福。   是啊,幸福,小家子气的幸福,微末到可笑的幸福。只是,没有家,你要买吗?家里没有可爱的“吃口”,“吃口”们没有强健的胃口,你要买这 么多吗?而且,塑料袋里的食品和用品,是自家劳动赚来的啊!美元的别号叫“绿背”,但金门公园铺天盖地的绿叶不是钞票,即便是,你至多能拾些儿落叶,还得 起个大早,抢个好位置,让骑警逮着恐怕吃罚单。不错,都是辛苦钱,中餐馆厨房的锅铲,车衣厂的缝纫机,海鲜店的刮鳞刀,建筑工地的电锯,它们如能言,会诉 说开辟草莱的中国人,所经受的劳累、欺负和愈挫愈坚牢的希冀。这群人中的若干分子,出国前是农民,那时故国才开始改革开放。这之前,他们出勤赚“大寨式工 分”,“战天斗地”一天所得,抵不上一枚八分钱的邮票,很多年月还是“正月里的‘福’字--倒贴”。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他们并没有大手大脚地花,也不具 备大手大脚的本钱。塑料袋中,最便宜的算每磅才几毛的鸡翅膀和棒槌腿,一块钱五只的面包,降价出售的排骨和瘦肉,每盒六毛五的豆腐,还有:每样才一块多一 点的“水口腐乳”、“阳江豆豉”和“急冻鲢鱼”。动辄两块多一只、带壳的新鲜贵妃蚌,七八块钱一磅的龙虾,十五块钱一磅的“空运大闸蟹”,九块多一磅的老 鼠斑,是难得填进袋子的。即便是四毛九一磅的白菜,也要到以宽宏大量闻名、听任顾客剥黄叶的蔬菜店去买。为了换口味,假日里买一只活鸡、几只活鹧鸪。每年 秋天,“单泽尼斯”螃蟹的收获季到了,好些早已买下了绍兴花雕的汉子,每天把头探进海产店看价目牌,非要价钱跌到每磅二元九角九,不会痛下决心过一回持蛰 的瘾。槛外,是廉价客栈油漆剥落的墙壁和公共厕所的漏水的声音,助兴的魏紫姚黄是没有的,凑合凑合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自豪的,为了自食其 力,俯仰不愧。他们光明正大地提着袋子们,走向自己的家。我常常被这些姿势感动着,这是劳动者最美好的身影啊。他们确切无误地知道,提着的是幸福,是供应 一家子的幸福。爷爷一进门,刚从幼儿园回来的孙子蹦出来,往袋子里瞄,里头必定有他喜欢的叉烧包。妻子把袋子放在厨房的工作台,一包包地往橱柜里和电冰箱 里放,一脸安祥的笑。以“主外”为己任的丈夫,趁休息日到唐人街上茶楼,把妻子交来的购物单变成了许多袋子,回到家,摆了“功臣”的谱儿,躺在沙发看球 赛,大咧咧地吩咐妻子端茶。   这些幸福的携带者,在路上赶着。常常地,我在街头久久地站立,就为了欣赏这些人物特有的神情。一位母亲,不动声色 地走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露出“芳芳饼店,驰名蛋糕”的字样,你该晓得,今天是她的孩子的生日。一天,在有轨电车上,看到一位在唐人街餐馆当厨师的乡亲, 提着一串袋子上了车,重重地坐下。一个袋子伸出一段外表象象皮的“竹节”,细看是象鼻蚌。他揩着油汗时,我从那陶醉的神情想象出,40分钟后他家中的一 幕:他风风火火地进厨房,挽起袖子,把刀霍霍磨快,利落地剖开蚌肉,横切成飞薄的片片。随即,他威严地命令在旁边抿着微笑的老妻生火。姜葱爆炒的香味,锅 铲的铿锵,夹着他哼出的故乡木鱼调。不消片刻,饭桌上,一盘被滚水沥得半熟,口感恰到好处的蚌肉,似雪片一般,和翠生生的蘸酱辉映着。   从这个角度看来,幸福是可以购买的,如果你对生活具有自信,对家履行责任,如果你还是卑微的劳动者。这是所有负重的劳作中,最轻松,最心爱,最教人生出成就感和温暖的一种啊。    我搬了家以后,很少这般提袋子走路了,并不是异化的缘故,而是商店离家近了,只要步行五分钟,举凡蔬菜鱼肉点心,都能买到。于是,“大批进货”式变为 “零敲碎打”式,于是,手提的幸福,愈加微末和熨帖,也愈加频密。苦恼的是,孩子长大后,外出用餐多了,能和我一起享受提回家来的幸福的,常常只有患难与 共的妻子了。 0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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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8-2 00: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神秘”的后面 刘荒田     去年秋天我还乡时,随朋友去郊外的大池塘钓了一次鱼,亲历加上同行的钓鱼迷绘声绘影的描述,我对以下一节最感兴趣:塘里有号称“王者”的鲩鱼,不只一尾, 均体长块头大,重量至少10多斤,性极狡,身经百战,依旧横行无忌。它们也上钓,但要么把饵吃掉然后扬长而去,要么把线咬断。钓鱼迷恨得牙痒痒的,多次研 究策略,泡制特别鱼饵、鱼钩,更换钓线,必欲与之决战。有一次终于成功钓出一条,可惜鱼太大,网太小,兜不住,它挣开网兜逃脱。王者跃回水里的刹那,叫人 目瞪口呆的一幕开演:众鱼约齐了似地,窜上水面,闪转腾跃,满塘子水花飞溅,一似煮沸的鼎镬。这群塘边常客,号称烟波钓徒,退休以来一直耽溺于此道,这样 的场面却从未经历过。这个塘子,也就是我去垂钓的所在,发生上述神秘事件的时间在我此行之前一个月。那天上午我和大家钓过鱼,吃了午饭便告辞。友人和伙伴 兴犹未尽,回老地方再拉战幕。傍晚时分终于钓到一尾“鲩鱼王”。王者在塘基上就擒的刹那,又是一幕教大伙目瞪口呆的戏码:全塘众鱼跳跃,水花喷溅,天翻地 覆。钓徒们益发困惑了,前一次姑且算是庆祝王者脱险吧,那么后一次怎么解释?是庆祝独裁者完蛋?莫非不满一丈的水下,有政变,或者民主运动?     不管怎样,这里有的是神秘,池塘里的鳞族居然具有人的性情,有组织有纪律有统一的行动,作为谈资何等耸动。可是,在最近,我在旧金山和一位精通河钓的专家 谈起这个“真实的神话”,他迎头泼来冷水。他说,鲩鱼都是成双出没的,一条上钓出了事,旁边的一条随即亡命。鲩鱼性本凶猛,受了大刺激更为疯狂,速度极快 地绕塘穿行,庞然大物的尾巴掠过处,众鱼无不受惊而跳跃,此所以全塘飞溅水花。我听罢,不能不佩服他的科学头脑。说来也是,只配被清蒸或和豆瓣酱为伍的有 鳍类,怎么可能人模人样呢?然而心里不舒泰,科学一似明矾,把水澄清了,也把浑沌里不可见不可解的美丽收拾了。我带着遗憾给故土的朋友写一电子邮件,把这 事说了,这位仍旧每天在那口塘子边冒着烈日垂钓的狂热分子给气得哇哇叫,他举出两条理由来反驳:一,鲩鱼出游,要么单独要么成群,但不取鸳鸯式。二,这个 产生神话的塘子,去冬曾经排干水,所有大鱼都被主人抓走,只留下中鱼、小鱼。此后,池塘虽然恢复旧观,但任一尾鲩鱼被钓或逃脱,都没有往昔满塘喷溅水花的 盛况了。     那么,我们还是守住迹近荒诞的神秘吧!一似中国人不让登月的“阿波罗”号,降落在中秋夜的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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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8-2 00:30: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周末就去唐人街再体会一次"血拼"的味道.谢谢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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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8-4 04:4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 公园里 刘荒田 2005年2月11日 午后,走进公园。毕竟是初冬了,落光了叶子的梧桐,倔强地支撑着峥嵘的架子,有点落寞。园边大多数长椅都空着。不深不浅的阳光,让人感到舒适的暖意。我拣 了一张日影疏落的椅子坐下,摊开《黄永玉散文选》,书是担任这本书责任编辑的出版社朋友送的。这才发现坐错了地方――旁边的长椅上躺着的汉子,向我打招 呼,一位同事。我落座前不是没看到这么一位盖着夹克,眯着眼睛,自得其乐地睡觉的人物,以为是流浪汉,反正离相距十英尺,各安其位就是。可是,他醒来了, 在高朗的蓝天下伸了伸恣肆的懒腰。 身上的风如此柔细,眼前的沙地白得恍惚,我此来是为了读书,并等候一个电话。宁静地进入汉字排列成的私人空间,多么美妙!可是,同事远远地和我打招呼,说 起闲话来,懒洋洋地,自得其乐地。我放下心爱的书,掉过头来看他,日影下的脸,胡子布下可爱的阴影。我笑嘻嘻地和他打趣,一位萨尔瓦多出生的小个子,60 来岁的单身汉,早年当过海军陆战队。平时和我很谈得来,他爱看《发现》电视频道,爱谈二战期间的罗斯福和邱吉尔,还有蒋介石。可是,这阵子我不想聊天,只 想听化名“吴世茫老汉”的画家黄永玉的倾诉。于是,只是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不料同事来了谈兴,干脆坐到我所坐的长椅来。这么一来我不全心对付便说不过去了。我问他吃了午饭没?他说早吃了。(我的潜台词是:要没吃快去吃,省得在这 里烦我。)在哪里吃的?路上随便进店买了个火鸡肉三文治。“对了,在萨特街附近有个教堂,天天供应免费午餐,听说都是专业厨师作的,很不错。”他说。“那 是为无家可归的人预备的吧?”我问(潜台词是:你不会揩这种油吧?)。他说:“差不多,每天供应1600份,厉害不?”“得排多久的队?”“当然罗,那些 去惯了的食客,早早就去占位置了。不全是流浪人,老人不少,我认识一个码头装卸工,胡子长长的,穿着也邋遢,在那里吃了好多年,这家伙,名下的房子好几 栋。”“你去过没?”“没有,倒是很想去。”咚咚的钟声从对面的圣得罗教堂飘来,不紧不慢的,和阳光一般宜人。“我刚刚读了一本隆美尔的传记,这家伙打仗 真不赖……”他开始进入最拿手的话题。可是,我要看书。钟声还在悠悠地颤着,一片叶子身段曼妙地落到脚下。“……”我想入非非,偶尔在他的陈述中加进感叹 词。真恨他没看到我飘忽的眼神。我忽然对20年前发生的小事充满了歉意,我在公司食堂里落座,抢着和一位刚认识的同事拉呱,他不客气地挡驾:“我在看报 呢!”我的脸顿时红了,又青了。耿耿于心这么多年,可见不是好事。此刻我明白,扰人清兴是何等无礼。 同事眯眼看看日头,站起来,到刚才躺过的长椅去拿回夹克和报纸,告辞。云影还在沙地上晃动,钟声又起。我虽很想知道黄永玉在意大利发什么议论,但兴致索然,只好尾随同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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