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拖鞋 fficeffice" />广东有三宝:老姜,陈皮,禾杆草。
秋收后人们把禾杆扎成禾把,晒干,在村头村尾搭棚堆放:用四根石柱支起丈把高的棚架,上面禾杆草,下面栓牛;水牛昂头就能扯草吃,不怕风吹雨淋!成了生产队耕牛的安乐窝。
那年月, 这些“安乐窝”被我们称为“儿童乐园”!有一次,正当我们乐翻天的时刻,有人狂呼“牛头!牛头来啦——快跑!”我们顿时鸟飞兽散。“牛头”神憎鬼厌,是生产队长罗阿北的花名, 逢有生产队劏杀退役耕牛,一般都按人口平分一斤或八两,唯独罗阿北将十多斤重的牛头高高拎起,郑重宣布:牛头一块二毛钱谁要?数三声,一,二——三!没人要我要!话音未落,牛头早已飞入自家箩筐,下面没人敢吭声。
这家伙仿佛从天而降!手抓一把竹扫朝我们这边飞掷过来,对我们左右追打!我们逃得老远了,还能听见他的臭骂声。最后,罗阿北拎走同伴的两只书包,和我的一对拖鞋!我们知道闯祸了。
那是父亲前天到县城办事时给我买的一双拖鞋。想不到新鞋刚穿一次就被人拎走,心头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父亲是乡村教师,平日要求我们十分严格,我不指望到生产队去认领,也没有勇气将实情告诉父母,怕他们说我不争气,没心读书老想着玩,那样会令父亲很难过。晚上冲凉洗脚时母亲问我:怎不见你的新鞋?我说放学后跟同伴去摘野菜时落在四格的田埂上。九点多,父亲从学校回来说新鞋丢了不找回来很可惜,随手拿支手电筒要我跟着出门找鞋去。
月亮已经从村庄背后的群山中爬出来,乌黑的山峰在苍茫的天幕下轮廓越显清楚可辨,一路绵延到海边天水交界的地方才消失,气势纵横!田野的薄暮初上,远处有一溇水气隐隐约约似轻纱缥缈,蕉林在乡河中的倒影摇晃,夹杂着片片银光由水中起舞。田间十分清晰,一格一格的稻田和一道一道灌溉沟横平竖直,井然有序;禾苗已经尺把高,几阵油油泛白的绿色稻浪随微风翻滚而去。
我跟在父亲的背后不敢出声。当我抬起头看月亮的时候发现月亮也正对着我,那是一张干净洁白的脸!我突然记起母亲曾经说过上面有天狗吃月,嘿!天狗干嘛不去咬罗阿北的屁股呢?
五月的夜晚有点凉快!一路上虫鸣不断,小青蛙在练习唱歌,呱呱呱,叫个不停,我知道过了这个夏天小青蛙会变大青蛙,大青蛙就会吃害虫!路上碰见几个扛着锄头查田放水的熟人,还有一个头戴额灯的人在附近撒网捉鱼,他问:教书先生,夜里带儿子来检查禾苗睡觉么?父亲说:没记性的儿子丢了鞋回头找。捉鱼的又说:一双拖鞋值几个钱?父亲连连说:新鞋丢了很可惜!那人从我身边走过留下一股鱼腥味,湿透的衣衫散发出河中的水草气息,背上的网坠跟腰根系着的鱼篓碰在一起,清脆有声,走一步响一下,一晃一晃的灯光逐渐远离, 网坠和鱼篓的交错才慢慢消失。父亲打着手电筒逐个田埂搜寻,不停的问我鞋子究竟放在哪里?而我一直不敢如实相告,只是指了东又指西……那一刻,四周出奇的宁静!我不敢看父亲的脸,低头把目光停留在一个长满新鲜青草的土垛上,盼望着草丛上面突然端放着一对簇新的人字拖鞋,在父亲的手电光照下越发亮白!
想起这故事,我会想起远去的父亲……
父亲五岁时,祖母过早离世,爷爷再娶,差点将父亲卖给珠海三灶的一户渔民做养子。父亲很争气!他除了帮我的叔公放牛外,捉鱼晒鱼干卖来解决小学到初中的学杂费。父亲上课迟到,或者请假随叔公出海打渔时,老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批评他。后来父亲考上了广东冶金学院,中苏关系破裂,学校停办了,父亲中途缀学回家做了一名乡村教师,勤勤俭俭过日子。
ffice:smarttags" />2001年3月5日,我和妻子违反国家一对夫妇只准生一胎的计划生育政策接受开除公职的处理。
2001年3月7日,我去深圳,渴望找到一份工作来改变自己的生活。为了帮补家用,退休的父亲又回到年青时任教过的小山村当代课教师!一个月领取几百块钱的补助。父亲说:没办法,村民的盛情难却。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胡天不佑!2003年,父亲不幸患上鼻咽肿瘤。医生告诉我父亲的病情已到中晚期,低分化鳞癌细胞好恶的,但我只能将事情轻描淡写,用一些医生对早期治疗的信心说话转告父亲,好在父亲的意志慢慢的坚强起来,咬着牙,积极配合医生做了两次放疗和五次化疗!! 我又一次哄骗了父亲!
父亲走的那天也是他生日的那天,天下起小雨……每每想起父亲弥留时饱受的痛苦,悲戚便从心头涌起,眼泪也默默的在眼圈里打转。曾经有一位长辈好心劝导我忘记它!父亲留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今生恐怕难于忘怀了,情郁于衷,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生命就是记忆!它不是一个过程,它无所谓开始和结束,它会因一种种记忆而存在,变为永久;如果没有对生活的认识和感知,变成虚无缥缈!
深圳大芬油画村的黑羊先生是有着自己追求的先锋主义画家, 他主张“随心所欲涂鸦出情感深处的思想”。他说我这故事可以通过他的笔束和色调来表达,名字就叫《草垛上的回忆》: 这些年来,我工作的地方换了多次;生活的地方换了多次!但我一直我不想这幅画随我走遍天涯,而是将它安放家中! 感谢黑羊先生! |